解说：亚洲又一位政坛巨人离去，新加坡建国总理李光耀逝世，牵动了全世界的目光，这位小舞台上的大人物，究竟创造了怎样的亚洲奇迹？一个城市国家，如何在半个多世纪里四两拨千斤，各方平衡？一出马六甲海峡战略要塞，伴随亚太局势日趋复杂，新加坡还能否左右逢源？台湾前驻新加坡台湾，海基会前秘书长邱进益，前香港特首特别顾问叶国华，新加坡国立大学李光耀公共政策学院教授黄靖作客《震海听风录》，聚焦后李光耀时代，新加坡何去何从。
   
   邱震海：欢迎收看《震海听风录》。我们知道这几天全世界，可以说都非常关心新加坡国父李光耀去世的消息，未来几天，李光耀的葬礼将举行，中国方面也将派遣领导人出席，我们现在非常关心几个问题，全世界都在关心新加坡未来会不会变？内政的，外交的，今天我们来谈谈新加坡外交，我们知道在过去相当长的时间，新加坡整个的外交或者战略决策，无论在地区，还是全球当中可以说是举世无双，独一无二，几乎是东西方都很信任他，两岸都很信任他，有人要向他学习，很多的地缘冲突在新加坡可以找到缓冲的空间，然而所有的这一切在后李光耀时代会不会发生变化？这是我们今天关心的焦点，我们先看个短片。
   
   解说：一个城市国家占地不过715平方公尺，540万人口，却在短短的半个世纪，人均GDP翻了近170倍，是谁缔造了新加坡这个亚洲的经济奇迹？李光耀，没有人会质疑他被誉为新加坡国父的功绩，但他以小国致力在国际舞台上运筹帷幄的外交智慧，到了亚太再平衡的今天，也许值得更多的讨论，作为一个务实主义者，李光耀认为，小国要里面沦为附庸，就不能依靠大国的恩赐，而是要确保大国之间势力均衡，由此他将新加坡塑造成平衡大国利益的支点，将其扼守马六甲海峡咽喉的战略地位发挥到了极致，从冷战时期允许苏联军舰造访通行，平衡美国横扫东南亚的势力，到中国崛起后，主动访美，力荐奥巴马重返亚太，即使到了耄耋之年，李光耀依然在为新加坡拓展战略空间，只是随着这位亚洲政治强人的离世，新加坡左右逢源的外交策略还能走多远？
   
   邱震海：左右逢源，小国大政治，用基辛格说，李光耀是小国里面的大政治家，但是所有的这一切，在后李光耀时代会不会发生变化？所以有关这个问题，我们在香港，在台湾，包括在新加坡，同时请出三位嘉宾，我们知道在台湾是台湾海基会前副董事长兼秘书长，同时也是后来担任过台湾驻新加坡的代表邱进益先生，在香港是香港政治研究所的主席，同时也是香港特首第一任时期的特别顾问叶国华先生，在新加坡是哈佛大学的博士，同时也是新加坡国立大学亚洲与全球化中心的主任黄靖教授，先看看三位，我们先看看来自香港和新加坡，两位老前辈的观点，邱先生，包括叶先生，怎么看新加坡的这种独特的战略地位，导致他如此举世无双，李光耀到底有什么内涵？到底有什么诀窍？邱先生。
   
   叶国华：印尼曾经讲说新加坡只是一个小红点，李先生也说，我们是一个小红点，但是我们这个红点是通向全球的，所以我看这已经把所有新加坡的地位已经讲的非常清楚了。
   
   邱震海：邱先生。
   
   邱进益：因为他刚刚影片里头说，他有马六甲地缘的关系，所以在亚洲本身来讲，地缘上是非常重要，特别是现在美国也重返亚洲的时候，好像看起来把新加坡当做一个很重要的棋子，将来可能会利用他很多的（00：04：21英文），同时要透过新加坡跟（00：04：25）的国家加强这种关系，新加坡长久以来，他奔走两岸，奔走于东西方之间，特别是因为李光耀的关系，他个人的政治声望得到了全世界各国领袖的尊敬，所以大家愿意听他的意见，所以他也是扮演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把新加坡推销给全世界的这么一个角色，而且得到大家的信任。
   
   邱震海：邱先生，您刚刚提到两岸，我们就不得不提你当时1992年的九二共识，包括汪辜会谈，您是曾经汪辜会谈主要的操盘手，叶先生和邱先生相比都是多次见过李光耀的人，导致当时汪辜会谈，台湾叫辜汪会谈举行，到底是李光耀本人的推动，还是后面有些其他的因素？
   
   邱进益：我想李光耀先生长期的奔走两岸，所以他的推动功不可没，当然最后决定在新加坡举行会谈是我们台北的意思，但是因为这个中间，他在两岸之间没有相互的设立机构之前，双方的沟通工作几乎都是他在那里做，因为他受到双方领导人的尊敬，所以每次去的时候，他可以看到对方大陆的领导人，看完之后，他大概会隔两个月就会到台湾来访问，然后可以把对方领导人的想法来提供我们做参考，当时因为两岸，我们成立机构以后，大陆方面希望能够有一个这种两岸两会领导人的会晤，这个中间，当然我们两会之间在香港也有传说，他后面背后也有（00：06：03），所以最后把两岸之间的会谈，后来我们决定在新加坡举行。
   
   邱震海：当时两岸要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同意李光耀先生的，能够在新加坡举行，应该说有很多的勇气在里面，因为按照一般的政治理解，这是把两岸事务国际化，放在一个第三国举行，难道不是吗？
   
   邱进益：是，我们当时考虑就是说，因为新加坡基本上是华人国家，也是华人社会，所以换句话，这是华人的事情，但是另外一方面，新加坡到底是个独立的国家，所以我们双方面，那个时候要突出我们是互相对等的一种两个所谓政治实体之间的谈判，而在第三地，这个国家叫新加坡，是这样子。
   
   邱震海：你曾经担任第一任香港特首的特别顾问，你觉得无论是，现在显然是不可能了，刚回归的时候，哪怕在回归之前，香港能承担这样的角色吗？
   
   叶国华：香港的位置跟新加坡是完全不一样，香港的地缘政治使得他只是扮演跟中国之间这个特殊关系，但是他跟国际方面又起的作用，就因为地缘的问题是完全不一样，而且香港是作为英国，从中国手上抢过去的一个地方，回归中国以后，他有很独特的政治形象，是中国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邱震海：黄靖兄，同意二位前辈的意见吗？
   
   黄靖：我觉得我同意，但我要补充一点，新加坡之所以能起到那么重要的作用，首先跟李光耀本人审时度势，顺势而为是有很大关系的，我们知道李光耀先生上位是靠左倾上位的，他是左翼领导，但是他新加坡建国以后，他马上认识到美国在冷战当中，在亚太的霸主地位是不可撼动的，而当时我们知道有一个越南战争，在越南战争，中国大陆和美国因为意识形态的对抗，已经成为一种大局，所以李光耀认识到这个大局以后，他马上右转，带领整个人民行动党的新加坡向右转，完全投入了美国的阵营，在美国的盟友，也是当时的台湾和以色列的帮助下，迅速的建立了自己的警察，军队，情报等等一系列的国家硬件，在这个过程当中，他也建立了和美国、台湾、以色列这些反共阵营一个非常好的关系，就是他以后得到这一阵营和美国的信任打下了坚定的基础。
   
   到了中美关系正常化以后，尤其是邓小平采取了改革开放的政策以后，李光耀又迅速的把握到中美关系是左右亚太地区局势的一个最主要的因素，所以他马上又和中国搞好关系，以他华人文化的传统，以及他对中国的深切了解，他成为中美之间能够共同信任的一个领导人，是李光耀自己本身他的能力，他的审时度势，他的顺势而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作用。
   
   在两岸关系问题上，也是这样，因为李光耀先生认识到，两岸关系不仅仅关切到大陆和台湾之间的和平与发展，也关系到中美关系的发展，因为台湾问题也是中美关系中的一个重大问题，同时由于因此，台湾，台海的和平关系到整个亚太的和平，当然也就牵涉到新加坡的国家利益。
   
   邱震海：刚才无论是黄靖兄，还是两位前辈在阐述当中都不断的提到李光耀本人的作用，这两个字本人非常关键，但关键，这个里面就隐含了很多潜在的变数了，未来李光耀本人形象，个人已经不存在了，再一个李光耀本人不存在的后李光耀时代，所有的这一切会不会发生变化？有关这个问题，是我们大家非常关心的，不要走开，广告之后我们继续讨论。
   
   欢迎回来，您现在收看的是一个现场电视讨论，我们讨论主题是后李光耀时代，新加坡的独特的战略地位会不会发生变化，我记得04年，甚至到了08年的时候，奥巴马准备总统选举的时候，曾经说过一句话，变化正在路上，我不知道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所谓的变化正在路上，是不是适用于目前和未来的新加坡，刚才大家都谈到了，李光耀本人的作用，问题是从几年前开始，这个本人不存在了，所以在后李光耀时代，新加坡独特的战略地位会不会由此而发生变化？有关这个问题，我们等一下会请出三位嘉宾，不过我们先看一下一个短片。
   
   解说：一个国家既能在全球最自由经济体，政府廉洁，法治排行榜上名列前茅，又因为言论管控和威权政治冲击着西方的传统价值观，一个人既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是最了解西方的亚洲人，又是西方国家眼里，认识中国的领路人，新加坡与李光耀，他们身上集合了太多的矛盾，却能在东西方和不同意识形态之间游刃有余，其实与另一个面积和人口都相似的城市香港比较，两地除了公共政策取长补短，经济金融激烈竞争外，作为华人的聚集地，新加坡与香港都在不同时期扮演了共同海峡两岸的政治角色，人民至今记得，1993年在九二共识的基础上，第一次汪辜会谈的地点不是香港，而是新加坡，双边的斡旋人正是时任新加坡国务资政的李光耀，如今，失去了李光耀，新加坡独一无二的战略地位，还能否继续维系？
   
   邱进益：我们短片最后是提出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折射了一种担忧，也许未来几年，历史会证明我们今天这个担忧是杞人忧天，也许未来会证明我们今天这个担忧是有前瞻性的，是说的有道理，不管怎么样，先来看看我们这个担忧有没有道理，有关这个问题，我们在三地是请出三位嘉宾，三位，本人不存在，未来会不会发生变化？我们先听一下。
   
   叶国华：我看这个变化是一定会出现的，尤其在互联网时代，新一代的年轻人有不同的意识形态，他们的想法都不一样，所以我估计，在李光耀所缔造的整个新加坡的意识形态政治路线，他的策略都会延续大概一段时间以后，就会慢慢被新的意识想法所代替，所以我看是一定会变的。
   
   邱震海：如果你说要会变，他会变，会顺着哪些路向变？在内政和外交上。
   
   叶国华：我看新加坡独特的地理位置，他在东盟的所起的作用，以及他跟中国的关系，跟美国的关系，他跟日本也保持一定的距离，尤其是东盟各国都以他作为一个外交的动力的方向，所以我相信在可见的一段时间里面，新加坡的战略地位还是会保持，这要看新加坡新一代领导人会怎么去把李光耀的事业继承下去，但是李光耀已经过去，再没有一个新加坡的李光耀，我是看变是一定会存在。
   
   邱震海：我们听一下身在新加坡的黄靖兄的意见，同意吗？
   
   黄靖：我基本同意，是这样的，实际上，但我认为变化有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变得更强，还有是变得更弱，都是人为的因素，因为有一个我们知道，随着中美双雄时代的到来，中美之间的交流越来越频繁，中间会有很多问题，新加坡，依他对中美之间的互相了解和信任，他肯定会起到越来越重要的作用，从大势来看，因为中美之间确实需要一个所谓的中间人，问题在于新加坡新的领导人，会不会继承李光耀先生那种睿智和他的一种纵横交错的这种能力，这是第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