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的修炼 钱锦国 　　在一个色彩缤纷、物欲横流的时代，我不得不感叹佛门弟子的定力和超脱，他们可以视一切声色货利而不见，一心向佛，终身修行。而当下社会，谁能对名利权位无动于衷？职场上谁不对高职、高薪、高学位孜孜以求？有多少人为求得功名而搞得身心疲惫、心力交悴，又有多少人因为求不得功名而怅然若失、夜不能寐。当然，我倒不是要否定世人的功利心，更不是拿出家人的超脱来讽刺世人的鄙俗，因为我们毕竟生活在现实的社会里，上要事父母，下要蓄妻子，更要谋事业。但是我们不能不看到这样一种现实：就在我们苦苦寻觅、上下求索之际，不知不觉中就令自己心陷囹圄，不能自拔。当下职场人士正面临着的“过劳死”、“职业枯竭”当是最好的证明。由此，我们不能一味地因追求成功而忽视了对心灵的呵护，不能因孜孜于名利而忽视了人性的修炼。当然，我们可以借鉴佛家坐禅的精神和体悟佛道的心法，但也不是“非皈依佛门方能修得正果”，毕竟我们不能把今生的理想和幸福寄托于来世。相应的，我们倒是更应该从我们的先哲那里汲取营养，学习他们的修身之道。 先让我们来看看老子在他的五千言里对“物欲”是怎样的看法：“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在老子看来，灯红酒绿会令人眼花缭乱，卡拉OK会令人听觉不灵，火锅大餐会令人舌不知味，纵情泡妞会令人淫佚放荡，名车毫宅会令人行为不轨。因此有道的人但求安饱而不逐声色之娱，所以摒弃物欲的诱惑而保持安足的生活。在这里，老子深刻指出物欲文明生活的弊害，老子身为周守藏室之史（相当于现在的国家图书馆馆长），亲眼目睹了上层阶级的生活形态：寻求官能的刺激，追名逐利，淫佚放荡，使心灵激扰不安。所以，他认为正常的生活应是为“腹”不为“目”，务内而不逐外。为“腹”，即求建立内在宁静恬淡的生活。为“目”，即追逐外在贪欲的生活。一个人越是投入外在化的旋涡里，则越是流连忘返，使自己产生自我疏离，而心灵日愈空虚。因而老子唤醒人要摒弃外界物欲生活的诱惑而持守内心的安足，确保固有的天真。当然，也许有人认为老子的思想与现代文明格格不入，似乎阻碍消费，不利于物质文明的发展。我觉得持这种观念者已经好警惕自己了，不要非等到不经意身陷其中而招致祸端后才幡然醒悟。君不见历年来纷纷落马的高官们在他们的怅悔录里都清一色地有这么一句话：“本人放松了人生观、世界观的改造。”再看看今日都市文明生活，芸芸众生，沉迷于酒色，贪恋于名利，灵性的断伤到了惊人的地步，人心狂荡的情景随处可见（最近披露的章小惠的败家经历就足以为证）。所以，有一句广告词说得好：“劲酒虽好，不要贪杯。”因为有钱而提高一点消费档次和生活品位，是可以的；因为没钱而力图通过努力改变自己的生活境遇，同样也可以，但切不能心起贪念、身陷其中而迷失了本性，否则，必将导致“目盲”、“ 耳聋”、“口爽”、“心狂”和“行妨”的结果。俗话说：“罗绮千箱，不过一暖，食前方丈，不过一饱。”物欲生活的根本不过安、饱二字，在各种诱惑面前，我们若能以安足为本处之，则可保身心俱安。 当然，人非圣贤，总不免会有一些占有欲和私念，但所谓有得必有失，只有当我们正确处理好得与失的关系，方能有所得、成其私。对此，我们不妨再来看看老子是怎样的态度：“天长地久，天地所以能长且久者，以其不自生，故能长生。是以圣人后其身而身先；外其身而身存。非以其无私邪？故能成其私。”天地是无私的，它们的一切运作都不为自己，虽孕育了阳光雨露、山川河流等一切自然万物，却不求回报，所以就能够长久。同样，有道的人在对待各种利益时，总是先人后己，这样反而能赢得爱戴；在面临危难时，总是把自己置于度外，反而保全了生命。也正是因为他的无私，反而成就了自己。时下，很多人却不谙此道：可以为一点蝇头小利就争得头破血流；为拔得头功、赢得机会、争得职位而处心积虑、费尽心机；因为在其位，有机会，就情不自禁地伸展一己的占有欲。而但凡不知谦退、寸步不让者，终不会如大愿、成大业，对此，我们的另一位圣哲孔子是深有体悟的。公元前538年的一天，孔子去周问礼于老子，在老子为孔子饯行而至黄河边时，老子手指浩浩黄河，对孔丘说：“汝何不学水之大德欤？”孔丘曰：“水有何德？”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此乃谦下之德也；故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则能为百谷王。天下莫柔弱於水，而攻坚强者莫之能胜，此乃柔德也；故柔之胜刚，弱之胜强坚。因其无有，故能入于无间，由此可知不言之教、无为之益也。”孔丘闻言，恍然大悟道：“先生此言，使我顿开茅塞也：众人处上，水独处下；众人处易，水独处险；众人处洁，水独处秽。所处尽人之所恶，夫谁与之争乎？此所以为上善也。”老子点头说：“汝可教也！汝可切记：与世无争，则天下无人能与之争，此乃效法水德也。水几於道：道无所不在，水无所不利，避高趋下，未尝有所逆，善处地也；空处湛静，深不可测，善为渊也；损而不竭，施不求报，善为仁也；圜必旋，方必折，塞必止，决必流，善守信也；洗涤群秽，平准高下，善治物也；以载则浮，以鉴则清，以攻则坚强莫能敌，善用能也；不舍昼夜，盈科后进，善待时也。故圣者随时而行，贤者应事而变；智者无为而治，达者顺天而生。汝此去后，应去骄气于言表，除志欲于容貌。否则，人未至而声已闻，体未至而风已动，张张扬扬，如虎行于大街，谁敢用你？”孔丘道：”先生之言，出自肺腑而入弟子之心脾，弟子受益匪浅，终生难忘。弟子将遵奉不怠，以谢先生之恩。” 我们常常看到，一个人在求学、创业之初，亦能保持谦虚谨慎、不骄不躁的态度，而一旦有所成就、建功立业之后，就自我膨胀，忘乎所以了，于是便恃才傲物，便居功自傲，便耍腕摆谱，便富贵而骄……而一旦自我膨胀到极点，又终难免于倾覆之患。正如李斯在做秦朝的宰相时，真是集富贵功名于一身，显赫不可一世，然而终不免做阶下囚。当他临刑时，对他的儿子说：“吾欲与若复牵黄犬，出上蔡东门，逐狡兔，岂可得乎？”可谓死到临头才搞懂什么叫平平淡淡才是真。由此，我们不得不要感悟老子留给后人的警世之言：“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锐之，不可长保。金玉满堂，莫之能守；富贵而骄，自遗其咎。功遂身退，天之道也。”老子认为，自满自骄，不如适时停止；显露锋芒，锐势难保长久。金玉满堂，无法守藏；富贵而骄，自取祸患。功成名就，就应含藏收敛，这是自然之道。所以，当我们胜利了，决不能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当我们富有了，万不可为财富蒙蔽了淳朴；当我们成功了，切不能因成功滋长了傲气。我们应当从李斯临刑、韩信诛戳、萧何系狱、和珅跌倒的史训中警醒，还是那句老话：“淡泊以铭志，宁静以致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