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学者王国维曾言,为学有三重境界。始而“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继而“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终而“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为学如此,人生又何尝不是这样?由青年的立志,经中年的求索,至老年的了悟。而中年阶段,承上启下、继往开来,最是关键。
习近平总书记曾寄语,“现在,青春是用来奋斗的;将来,青春是用来回忆的”。这用来描摹中年,同样适合。如果用季节作比,中年正是夏末秋初。唐代诗人刘禹锡曾作《秋词》:“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仁人志士只会嗟叹时日之短,哪来得及伤春悲秋?排云而上的豪迈、直冲九霄的激情,才是中年应有的状态。
人处中年,不可闲、不可松。如果说人生是逆水行舟,中年正当中流击水,“一篙松劲退千寻”。何况,历经青年的青涩、迷茫、摸索,中年之时沉淀了生存智慧、积累了人生阅历,“一日之功,可当百日”,此时的奋斗,有着更深的层次、更高的境界。“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中年况味,正在奋斗。
南宋词人蒋捷也有一首词,以“听雨”抒写人生不同阶段:少年听雨歌楼,不识愁滋味;老年听雨僧庐,已宠辱不惊;而壮年则听雨客舟,“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客舟、孤雁,刻画中年的另一种心态,这是形单影只的萧索,是人不己知的苦闷。如若中年处逆境,斗志更容易涣散,步态更容易蹒跚,精气神也更容易消磨。这个时候,要想柳暗花明、更上层楼,比拼的是精神力、意志力。
不过,“顺境逆境看襟度”,处顺境其实比处逆境更见襟怀度量。“温水煮青蛙”之说流传甚广,也有人做了这个实验,却发现青蛙总能在水温过高之前跳出来。这同样能为人生镜鉴。时时注意与自己的互动、与他人的互动、与环境的互动,多问问自己,是不是因为有些成就而自满,是不是因为有些经历而圆滑?“吾日三省吾身”,就能守住底线、发现危机;心有猛虎,就能保持警醒、充满活力。
人生如此,放到更大层面上也一样。苏东坡在《晁错论》中曾说,“天下之患,最不可为者,名为治平无事,而其实有不测之忧。”唐代开元盛世,玄宗却丧失进取心,骄傲怠惰、沉溺享乐,终致安史之乱;清朝康乾盛世,朝野洋洋得意于文治武功,奢靡腐化、放松吏治,转而走向嘉道中衰。生存和发展最大的威胁,往往不是突如其来的重大灾难与变故,而恰恰是那些壮大时、强盛时不易察觉、缓慢积累起来的倦怠与松懈。从一个个人,到一个组织、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想除旧染、启新机,唯有永葆进取之姿、奋斗之态。
人处中年,惟其艰辛,尤显勇毅;惟其不易,更需奋斗。“当壮年襟度,百川鲸吸”,激情掀巨浪,从容挽狂澜。有凌云之志,有笃定之行,才能走好人生最可宝贵的这一段路程,迈向更高远的境界、拥抱更充实的人生。